114.热闹是他们的

我们两人正说笑间，奉安殿就即将要到了，我提醒钟意道：“一会儿在内殿里装泥菩萨的那一步，我就不能陪你了，钟意，你可是得多小心着些，尤其注意头顶。”钟意也改了一脸正色，点头应了。 于是，我又费劲的把花冠重新给钟意戴好，这时候，外头轿子就缓缓的停了下来了。 奉安殿前，早乌压压的跪倒一片，文臣武将，大小命妇，按着品级衣饰以及性别，一左一右的分了两大片，齐刷刷的分立于殿前小广场上，只留了中间红毯铺地直通内殿。 钟意下轿，缓缓跟在仪仗后头，目不斜视的直往正殿里头走了去——她头上顶着那十好几斤的花冠，不目不斜视也不成！ 我摆了我常用的经典高冷面瘫脸，专心致志的扶着钟意，同样目不斜视的将两旁跪了一地的人们完全都无视掉。这么乌压压一片人在那儿，我只觉得无形的压力如山大，不目不斜视也不成！ 内殿里，沿途也跪着一溜一溜的人，唯有小白和乔飞星分了左右两边的站在为钟意这个太皇太后预备下的宝座两侧，小白是皇帝，稍微往前靠，乔飞星是国师，错开了半步在后头一些。今日钟意这个新出炉的太皇太后，是绝对的主角，小白也好，乔飞星也罢，都是来衬托她的绿叶而已。 而之前一直前头仪仗引路的太监们早就如同流水轻泄一般，无声无息又整整齐齐的退开到一旁，侯着钟意走过去之后，静静的退出大殿，遥遥的退到殿外跪迎人群的最尾部，也齐刷刷的跪成一小片。 我扶着钟意到那宝座上坐下，凑近她耳朵边，低声叮嘱她一句万事小心些，再说一句我在长寿宫等她回来，便也行个礼就跟着其他太监宫女们往外退了出去，也渐渐隐没在人群的最后头。不过我比他们稍微好些，这个奉圣夫人的名头，有时候还是好用的，例如现在。 我往侧旁再退了一段距离，那边早就安排下了的两个轿夫和两个小太监都迎了上来，我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回长寿宫了，两个小太监打起轿帘的打轿帘，上来扶我的伸手扶我，我摆摆手让他们都退开，自己进了轿子坐好，低声吩咐道：“且回罢。多注意着些，切莫惊动了旁人。” 四人也齐声低应道：“是！奉圣夫人！”于是我们这一行人，就悄然无声的绕开奉安殿，抄了人少的小路，一径回了长寿宫。 我如今这身份也是尴尬，还当我是个宫女罢，我已经是比宫女高了不止那么一级了，好歹我现在也算是个正经有诰命在身的内命妇；但是要真把我算正经内命妇罢，我跟那个皇帝都没搭挂，勉强说得出来的，也就之前庆安帝的那句救驾有功？况且宗室女眷全没了，后宫现如今钟意以下也没人，算起来，这内命妇就我这一个十八不搭的奉圣夫人…… 因此我要是这时候留在奉安殿，可不是一点儿不好安排！塞那儿好？可是塞那儿都是不对啊！还是索性那儿都不用塞了，直接回长寿宫呆着就对了！ 素素和初夏早在院门侯着了，见我回来了都上来，我却懒得让她们跟进院子里头来，只吩咐她们道：“太皇太后要在奉安殿受了朝贺才回来，怕是也得个把时辰才能折腾得完，我且先歇歇，你们只注意着外头些，差不多散了或是有事再来找我。” 终于这院子里，就剩下我自己一个人了。我沿着抄手游廊慢慢往自己新布置好的屋子走去，心里忽然莫名的浮起来一句话：“热闹是他们的，而我什么都没有……” 自我收了圣旨，成了这狗屁奉圣夫人后，小白抓紧了机会，美其名曰该给予我夫人的待遇了，竟是连夜就让人将钟意上房旁边某间厢房收拾出来给我当新房间。我知道他这是嫌弃我还和钟意天天厮混在一个屋里，影响他时不时溜过来“请安问好”了，都不用他催，我自己收拾几件衣裳就麻溜的搬了。 倒是钟意小小的闹了一场，最后还是我找了个理由帮着把钟意哄好了的。这事也让我颇有一种辛辛苦苦种的好白菜，一朝不妨给猪拱了的失落感，但是这白菜她自己愿意，这猪呢，也算猪群里最好的猪了，我又能怎么样？唯有暗地里叹息一声就接受现实罢了！ 前两日，钟意又实在认真的问了我一回，真的要当一辈子这劳什子奉圣夫人吗？我也实在认真的应她道，是，我就是想自己一个人，至少短期内这计划不曾想过要改变。 想要自己一个人，这句话绝对是认真的。不管钟意问不问，我都坚定的这样认为，因为深层的还有一句原因，我不愿意诉之于口——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有钟意那般幸运，能找得到一个可以包容我所有的人…… 狗屎运这种东西，总是因人而异的，我从来就比钟意现实，比钟意清醒，我也没有那种傻白甜式的粉红少女梦幻泡泡包围的甜蜜梦想，所以这就注定了，我不可能和钟意走一样的路…… 钟意的天真无邪，钟意的软萌可爱，落在小白这种懂得欣赏她的人眼里，那就是怎么看怎么爱不够，都是熠熠生辉的闪亮优点。而我的现实，我的算计，不过是公认的——容姑姑， 嗯，如今是奉圣夫人了，奉圣夫人这个难缠的货！ “热闹是他们的”，这并没有什么要紧，我也并非一定要这热闹；“而我什么也没有……”，其实还是有的吧？至少孤寂是我自己的…… 我自嘲的对自己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抬手在自己脸颊上轻拍了一下，行了，这伤春悲秋的无用情绪，偶尔让它冒个泡也就够了！有时间有精力，还不如赶紧的醒醒过来，计划一下接下来的各种纷乱繁杂的事情呢！毕竟傻白甜的钟意，少了我这个师姐，还怎么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