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马车愈行愈远,余然一路尽量取道偏僻,连日来倒也没遇到太子安排的人。马车在前日行驶到一片树林里,这树林着实不小,起码现今我们还在里面。
余然总是十分小心,一路行来,我们从未在客栈留宿,夜间也是露宿在野外。余然又是一个时刻不逾矩的人,他夜间都是守在车厢外,无论我说什么他也绝不肯到车厢内休息。我无法,只得取出凤司铭给我准备的披风,再取几件厚衣服与他,只希望他不要受寒才好。
这一日马车仍在树林中行驶,还是那个树林,景色都不曾变化,我连日来晚上睡得不安稳,总是梦境不断,因此便不再欣赏车外景色,也不再翻看话本子,只靠在车厢上假寐。
马车骤然停下时,若不是我反应迅速,我一定会被甩出车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试探的叫了一声余然。
余然刻意压低的声音立即传进来,语速稍快,却透着镇定:“姑娘呆在里面,不要出来。”
我说过该来的总会来,如今还真来了,不过说起来,我们离开也不过五六日而已,这太子殿下动作还真是迅速。
我听话乖乖呆在车厢内,却忍不住掀开车帘衣角,想看一看如今的情况,这一看不要紧,却是着实将我的吓到了。车外正有十几个黑衣人与余然斗在一起,十几个黑衣人呈半包围阵势逐渐向马车靠拢,而余然正全力阻止他们前进。
我一直晓得作为凤司铭三大得力助手之一,余然功夫一定了得,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我才真正晓得,余然绝对算得上高手,面对三个同样功夫不弱的黑衣人,他的阵脚丝毫不乱,兼顾四方,没有让一个黑衣人靠近马车。
然功夫再高,也会寡不敌众,在看到一个黑衣人将信号弹点燃后,我便想到,我们该跑了罢。果然,余然加快招式,迅速解决掉黑衣人,往马车走过来。
然而一个已经倒地的黑衣人歪斜起身,抬手将一把匕首刺进余然腿上。只见余然回身一剑刺到黑衣人的喉咙上,黑衣人再次倒地,毫无声息。这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等我回过神,余然已检查过所有黑衣人,确认他们已全部死亡。
余然坐到马车上,匕首还插在腿上。我试图为他处理一下伤口,余然拒绝了我,自己伸手将匕首拔下,扯下一截衣摆,粗粗绑上,而后他沉静对我道:“这点伤势不要紧,姑娘赶紧到车厢坐好罢,我们得抓紧离开这里了。出发时,殿下给了我三条路线,如今这条是走不成了,我们得换路了。”
马车行驶飞快,将我颠的五脏移位,七荤八素,差点九九归真。余然急促的声音传来:“姑娘,又有人追来了,而且是大队人马,大约我们得弃车了,您抓紧时间把需要的东西都收拾到一个尽量小的包袱里罢。”
我听话的整理出两件衣衫,几瓶上药,还有些许碎银,装进抱负,狠了狠心,丢弃了所有话本子,系好包袱,又将母亲的骨灰盒抱在了怀中。想了想,终不忍心,只挑出两本话本子,塞进包袱,掀开车帘,坐到余然身侧。
余然看了我一眼,让我拿出披风,裹到身上,然后低声道了声姑娘得罪了,便单手搂上了我。他腾出另一只手,射出一支银针。马受激,嘶鸣一声,迅速往前跑去。余然同时抱着我跃下马车。
活了这么些年,第一次滚得如此利索,让我不禁唏嘘。不晓得若是叫原来让我滚开的太监看到,会不会也会惊叹我滚得如此风起云涌。
余然控制住速度,拉着我迅速站起躲到一丛灌木后,便立马放开了我,拨开灌木丛,查看情况,全然不顾我滚得昏昏沉沉,这会儿根本站不稳。我踉跄几步站稳,余然已经再次站到我面前,微微俯身,道:“姑娘,刚刚形势所迫,余然得罪了。适才我看追兵并未跟上来,想来是追马车去了。姑娘可休息片刻,我们再赶路罢。”
我招呼余然与我一同坐下,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幸存的一点伤药,打算帮余然整理一下伤口。他腿上的伤只是粗粗包扎着,经过刚刚一折腾,伤口好像更加严重了,用来包扎的布条湿哒哒的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余然明白了我的打算,却倏地站起来,推脱道:“姑娘本是公主,怎可为一介武夫包扎,姑娘折煞余然了。”
他是害羞了罢,他一直爱慕着秋月,怕是不曾接触过多少女子,虽说我也不曾接触过多少男子,不过脸皮这东西,我向来因时而异,这会儿还是把它丢开的好。于是我转转手里的药瓶,学着平日凤司铭的语气,悠悠开口道:“诚然,我是一位公主,还是一位亡国公主。想来我还得谢谢你家主子,不然说不定我还得由你带到牢狱中又或者该由你引去刑场了。”
余然听完我的话,又匆忙行了一礼,急急道:“姑娘言重了,只是在下的伤并不严重,在下……”
我没等他讲完,蹭到他身前,伸手戳了戳他的伤处,他的话顿时被吞没,只剩下紧抿的唇和蹙起的双眉。
他继续行了一礼,却不再言语,乖乖坐到我身旁,任由我帮他上药,包扎。说来这是我第一次为别人包扎,我尽量包的仔细,系好最后一个结,忍不住爱惜的拍了拍我的成品,我还未来得及自我欣赏,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哼。我讪讪收回爪子,歉意的冲余然笑了笑。
余然不再理我,站起身示意我继续赶路,我屁颠屁颠赶上去,一时也搞不明白凤司铭是怎么教导手下的。他怎么能只锻炼自己的脸皮,反而手下的脸皮如此的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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