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儿……真的是你,桑儿……”
潘玉娘老泪纵横,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是反反复复的念叨着她的名字。
秦桑心下酸楚,但也知道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带着潘玉娘往房间里走。
“娘,你为何不点灯?火折子在哪里?我帮你点灯……”
“不用了,桑儿……”秦桑在桌子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灯,正觉得奇怪时,潘玉娘才终于开了口。
“这怎么行,我看看你是不是有磕到碰到……”
“别找了。”潘玉娘的声音愈发凄然,“我这儿没有灯。一个双眼全瞎的人,怎么还会需要那东西呢?”
“……”秦桑忙碌摸索的手瞬间怔住,“什么?”
“你没听错,桑儿。我的眼,早已瞎了。”潘玉娘似是深吸了一口气,才又叹道:“不是一时半会儿了,都一年多了……”
“娘……”她现在已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眼前这个女人了。她也只不过四十左右而已。那么好的出身,那么好的修养,明明是该享清福的时候,却落了个孤苦无依,双目全瞎,未老先衰的境地!
她早已想起来当初那救急救穷的几件衣物和缝在夹缝里的五百两银票,正是这位母亲在女儿离开前借帮她特意准备几件能在鸟不拉屎的平畋县穿的普通衣裳为由,而偷偷缝进去的!这么一大笔银子,应该已是她这辈子攒下来的所有贴身使用的私房钱,可她就是没有任何吝啬的,就那么悄悄的塞给了她的女儿,希望能不让她吃苦受累,一辈子都远离没有金钱傍身的痛苦。
——尽管她当时对女儿的叛逆行为同样是那么的痛心疾首,尽管她的丈夫已扬言把女儿就那么净身出户,尽管她的女儿非但当时不领情,后来也不曾穿过一次她精心准备的衣服!如果不是自己穿越到了她女儿的肉体上,她那些辛辛苦苦积攒一生的财富恐怕就葬身在平畋县的破庙里面,永世都毫无价值了!
这是慈母对子女的心。比金子还要宝贵得多的东西。
这是个可怜的母亲。秦桑觉得,不管从任何角度,她都得为她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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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么瞎的?”眼睛适应了房里的黑暗,秦桑蹲在潘玉娘脚边,握住她的手,问。
潘玉娘没回答她的话,只是从秦桑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双手,摸索着,摸索着。秦桑知道她想要碰触什么,便轻轻捉住她的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身为养尊处优的大家女子,潘玉娘有一双保养的极好的双手。柔软的双手就那么仔细的从她的脸颊,摸到她的眉眼,她的额头,她的发……似是怎么都摸不够似的。
秦桑眼睛发酸。她一定是想死了自己牵挂了这么久的女儿,所以才会怎么摸都摸不够。现在,手便是她的眼。她看不到,便只能这么通过指尖的碰触,来看看自己女儿好不好。
“我真的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总算是摸够了,潘玉娘的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淌,一把抱住了她的头,让她靠在她的胸口,紧紧的,就像她还是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秦桑依偎在她的胸口,想到燕飞鹰说起的秦府的人都以为她早已死了,还“大慈大悲”“既往不咎”的把她的灵位摆进了秦家的祠堂里认祖归宗,所以,她完全能理解此刻潘玉娘的惊喜和不敢相信。
“娘,我没死。我活得好好的。我现在,回来了!”秦桑反手抱住了她的腰,又一次问道,“可您这是怎么了?是谁把你害成了这样?”
潘玉娘却是完全不想提起过去的事一样,只是一味的重复着,“回来了……回来了,就好了,就好了……”
“娘!”时间也不早,她不能再这样耽搁下去。松了手,她捉住了潘玉娘的双手,坚定的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九死一生,你也受尽折磨,我们母女已经被欺负到如此境地,难道你还要继续忍受下去么?!”
潘玉娘怔了怔,顿了半晌,才轻飘飘的开口道:“一切都是宿命。咱们现在都已经离开了,就再也不要回去了,过去的事,真还那么重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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