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维尔缓缓抬眼看向莱尔。
“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不懂事的时候，有一次和别人打架，我没有别的本事，就是怎么都不会死，受了伤也会很快愈合，那个人气得不行，最后只能想了个办法，把我送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里。”
莱尔的眸光微动。
“就是时空漩涡。”哈维尔道：“那里有好多好多乱流，我的灵魂在里面被绞碎离体，成了八片，分别飘荡到不同的地方，后来他们成了八个不同的我。在八个里面，我应该是最胆小，最没用，也最蠢的那个。”
娜塔莉娅的身体又动了一下。
“可是你们知道吗，”哈维尔对莱尔，同时也是在对脑海里叫嚣的声音说：“最没用的那片灵魂，它把自己又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去往陌生的时空，另一半，化身为无数个召唤邪神的意识，这些意识不断提醒着信徒们，邪神的灵魂在还各个时空飘荡，你们必须把它们召唤回来。”
也许是哈维尔这个神明当得太接地气的缘故，他相信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就连信徒，都是他将自己本就残缺的灵魂活生生割裂才得来的。
八片灵魂中，只有他自己是八分之一的一半，别的灵魂都可以调动他本体的强大力量，只有哈维尔不能，因为他的灵魂力量太过微弱。
“如果不是我把自己的一半分裂成意识，制造信徒，你们今天说不定还在哪个地方孤零零地飘着，再也无法回到这副身体里。”哈维尔握紧了拳头，眼眶有些发红，声音却异常坚定，“谁都可以说我没用，只有你们不行。”
都说人类贪婪，可就算是邪神又如何呢，哈维尔牺牲了自己，让所有灵魂得以有朝一日被召唤回来，可被召唤回的这些灵魂，却只想着争夺唯一的身体支配权。
还要嘲笑付出牺牲的那个人没用，却从不好奇其中的原因。
要不怎么说哈维尔有点傻呢，他自己现在都意识到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可是他扪心自问，如果重来一次，他应该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这样做。
他就是这个样子，不会变了。
哈维尔脑海中的声音，渐渐停止。
那种即将被其他灵魂剥夺身体支配权的撕裂感，也消失了。
他深呼吸了一次，重新看向莱尔，也看到低垂着睫羽，人偶般一动不动的娜塔莉娅。
她这种状态像极了他第一次见她，他把她误认成雕像的那一次。
他感觉出了不对劲。
“放开她。”哈维尔压低了嗓音，充满警告意味。
莱尔攥了攥指尖，目光状似漫不经心地看向后门，不知为什么，哈维尔明明应该是没有什么能力的，可他却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压迫感。
这时，卢卡斯适时地从后门走了进来，他一眼都没有看地上的那些尸体和血迹，径自走向莱尔，质问道：“你把干扰器开了多少？怎么我的好女儿好像进入了休眠模式？”
莱尔以一种承认错误的语气说：“开到了最大功率。”
娜塔莉娅的睫毛颤动几下，终于将眼睛艰难抬起，看向来人。
这个中年男人的长相其实很平凡，但对于每一个人形兵器来说，这却是一张神圣无比的脸，在第一个人形兵器问世那天，这张脸曾经登遍了全星际的新闻头条，后来又被载入史册。
人形兵器之父卢卡斯，这是多少人发自内心崇拜尊敬的名字，他和人形兵器们的联系，就像造物主之于他的羔羊，羔羊们只有来自本能的臣服，却又忍不住主动亲近，像是雏鸟找到了巢。
“最大功率？！”
卢卡斯狠狠剜了莱尔一眼，又叹了口气，走过去怜惜地摸了摸娜塔莉娅的头，“好孩子，别怕，回去后就把干扰器给你关上，唔……还是调低功率好了，我可不想被你拧断脑袋，毕竟我的孩子们都那么像我。”
看似顺从，实则内心都有着程度不一的逆反心理。
这在他人看来是创造时的画蛇添足，却是这位伟大的发明家最引以为傲的地方——他其实一直期待着人形兵器与人类反目成仇的那一天。
那天如果真的到来，该会多有趣啊？
莱尔看到哈维尔讶异中带着紧张的神色，忽然感到有些愉悦，他向哈维尔解释了一下卢卡斯的身份，看着哈维尔脸上逐渐浮起惊恐。
哈维尔心底升起了可怕的预感，纵使已经猜到了答案，他还是沉声对卢卡斯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