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初泽三步并作两步,从门口来到饭桌,估计是心思全放在我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沾满泥泞的脚,把雪白的地板砖,踩出了一排漆黑的鞋印。
心疼的看了一眼地板砖,又奈的看着贺广湘,真的很想告诉他,眼前这位毛毛躁躁的人,就是他口中所谓低调,沉稳的家伙?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今天的徐初泽让我颇感意外,要说他昨天的样子,简直可以用脏的离谱来形容,哪怕是大街上流浪好几天的人估计都比他干净。
但今天,胡子也刮了,头发也清爽了,整个人干干净净不说,气质上也神采奕奕,精气十足,让人眼前一亮。
跟昨天疲倦的样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来到桌前,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贺广湘,见我俩仍然端着饭碗,迷茫地看着他。
表情有些急了:“王先生,饭等会儿再吃,你先看看这个”。
边说着,边把我眼前的饭菜扒拉到一边,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手脚忙乱的打开,摊在了我的面前。
贺广湘趁着他整理纸张的时间,客气的笑了笑:“徐先生好久不见”。
徐初泽头都没抬,敷衍道:“贺先生也好久不见”。
尴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贺广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在旁边偷笑,看到他出丑,莫名的觉得很爽。
不过随着纸张的打开,看清里面写的东西后,我的笑容,也逐渐凝固在了脸上。
墓志铭是一种纪念体例,通常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序言,描述死者的世系、姓名、头衔和生平事迹;后一部分是“碑文”,用韵文表达对死者的哀悼和赞美。
徐初泽手中的这份碑拓,上部分,写的很简洁,大致意思是。
“冯江贵,生于武清三年,后自割入宫,武清十二年,幸得太子赏识,伴太子学,昊正元年得总管公公之位,邢国统昌二年,流逃荆安一带,统昌五年,家财被抢,妻死于土匪之手,统昌六年大病,统昌七年亡于荆安,同年儿溺亡于夷阳山”。
武清,指的是贺国的倒数第三位皇帝贺顺帝。
昊正,指的是贺国的倒数第二位皇帝贺炀帝。
昊正十五年,也就是贺炀帝当皇帝的第十五年,邢国邢武帝派军灭了贺国。
而邢国也在这一年,改国号为统昌。
这大致的历史顺序,史书上有记载,所以并没有什么差。
下部分,写的像是一些闲谈。
“我自知命不久矣,派儿去取药,若是取回,我谢上天垂怜,若是晚归,愿儿留下此药,日后服用”。
看着这两段话,我不自觉得陷入了沉思。
上半部分,只有寥寥百来个字,总结下来就是。
出生,自宫,结识,居职,流逃,妻亡,身死,子逝。
乍一看,他至少还当过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也算是风光限过。
可实际上呢,不过是一个伺候人的奴才,还是一个没有根的。
这样的人,恐怕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悲剧。
不过,这样悲剧,在我看来是很常见的,每个朝代末期,基本上都会有人经历过这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