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步入屋内后,看到内里的摆设还都是原来的,让她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一来是她的一些描画的东西在这里没处理,二来她心底的某处,还在担心着一个对李瑾来说完全是没什么太大意义的事情。李瑾不自觉的在设想着,若是这位少年天子,连在简陋的客栈稍事休息都要布置专用的东西,那在以后国家安定时,这位又会是怎样的奢侈享受呢。好在眼见的东西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李瑾的视线掠过屋子后,自然的落到了此刻正坐在八仙桌旁品茶的天子身上。一席靛蓝色的蜀绣袍服,外加身上披着的雪白色蓝狐斗篷,将他整个人衬的华丽雍容,真真是一个富贵公子的模样。李瑾看了心中不住摇头,自以为自己穿成这样在这小小的客栈已经是极为不合适了,可眼前这位比之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样子还毫无自觉,李瑾心中不仅扶额叹息。
不过这大概也正符合了京城之中的纨绔子弟的性子,所以反倒是安全的。李瑾猜不透皇帝身边人的想法,虽然脑中转着这许多年头,但李瑾的动作却一点儿都没迟疑。边轻弹衣角,边准备跪拜时,安坐在八仙桌旁的天子,似乎才注意道李瑾似的笑着出声道:“这里又不是皇宫,你那么多虚礼做什么。”
李瑾此刻身体其实还只好了不到三成,因此长时间的行走站立,都会让她头晕目眩。所以平时不当回事儿的大礼,此刻在李瑾看来也是不小的负担,此刻既然能得皇帝这样的恩准,李瑾自然也就欣然领受了。因此收回半曲的一条腿,站的笔直的笑着对少年天子拱了拱手,道:“多谢陛下体谅。”
皇帝摆手向身旁的椅子,明显是让座给李瑾,后接道。
“几日前李小姐去淮阳王府拜访,而回来后便大病一场的事情暂且不提。你现在还在病中吧,坐下说。哦,对了,既然在外面,便称呼我公子吧。”景文说话的声量不大,却给人一种无形中的压迫感。而话中提及的前几日的事情,也明显的是在敲山震虎,这是在告诫李瑾,她的一举一动自己已经了如指掌了吗?所以若是李瑾意欲隐瞒或者蒙混过关,也要考虑清楚可能的后果。
只是除了这些之外,此刻更李瑾切身体会道的却是,这位皇帝欲对身边之事的了若指掌的强大控制欲,以及决不许自己身边之人出现背叛之心的心思。可就李瑾所知,此刻的小皇帝别说是控制朝堂上的众多大臣,就是他身边也充斥着各种形形色色的密探与不同派系的窥探者。难道是因为每日都要防备着这些人的缘故吗,所以才对忠诚这样执着?
但李瑾觉得自己虽瞒着皇帝做了一些事情,但归根结底那都是和两人之间的约定,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难道这也算是某种背叛吗?李瑾并不觉得自己有向皇帝随时报告自己行踪以及各种行动的义务,起码在京城时李瑾按照约定并没有这样的义务。不知他已经了解了多少。其实李瑾盼望着这位少年天子能全部都知道,自己也做没什么背叛之事,当然不怕皇帝在身边安插探子。只是李瑾唯一害怕的是,因为窥探的不足,导致了小皇帝要自己补充那部分没被窥探处的信息。这样便也会产生误会,进而让李瑾连可能解释的机会都失去,李瑾在心底祈祷着事情千万不要发展道那个地步。
李瑾道了谢后,依言坐在了天子身边。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皇帝,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与天子面对面的交谈。但不知为什么,这次却有着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压力,虽然之前两人都是笑着交谈,但李瑾越是靠近皇帝越是觉得呼吸困难。也越发注意到皇帝看着自己的眼神透着一种自己看不清辨不明的光芒,这让她心里没底。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李瑾心中有鬼,对于之前暗中与李辉与淮阳王的约定在无意识中让她背负了太多的愧疚,此刻坐在少年天子的对面,李瑾甚至必须强迫自己才能与对方进行对视,而且往往不到两呼吸间便必要将目光错开,否则心中的动摇便会明显的显露出来。
此刻见到皇帝后,李瑾只觉得自己还未开口气势便已先弱了三分。所以说君子坦荡荡吗?李瑾心中不禁自嘲。这样戚戚然的状态,还真不适合自己。因为心中别扭,此刻李瑾即使坐着也觉得浑身不舒服似的,难以安定,在座位中不时就要动一动。
“没想到您真的能出宫与我见面。但这客栈实在简陋……”李瑾随口说着自己都不在意的事情,想要赶快恢复些底气。可谁知对面的少年却直接打断了这样的喋喋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