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望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他沉浸在这即将到来的争夺江山的斗争中,男儿热血冲上头脑时,儿女私情是一概不顾的。
“阳儿,你不会离开朕,对吗?”他轻轻地,像是在用生命确认。
洛靖阳形同枯木般的神态没有引起他的注意。洛靖阳的回答也不是对他,而是对宿命,她很久以前就预感到的,如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到了的宿命。
“是的,我永远不会离开。”
宣告苍州夏季结束的最后一场暴雨,送走了荆王殿下,送走了征西将军。
荆王殿下的暗卫混在将军士兵的队伍里,荆王殿下就坐在马车内,与严铭将军一同上路。林扶青自愿充当马车夫,保护里头他老友的安全。
纵使是他,也知道此次回京比来时还要凶险万分。
队伍中还带着江默行曹岚魁的罪证,人和物,都是重点看守的对象。整支队伍从帛水城出发,打着“完成清剿”的旗号,浩浩荡荡班师回京。
马车内,严铭一手按着佩剑,时刻注意周围动静,荆王殿下神情有些游离,不过很快就调整回来了。
严铭看了看他,终于说道,“二少是个可以信任的人,殿下请放心吧。”
“你我都知道,暗门其实还没有被彻底清除。”楚敬乾一开口,声音满载了忧虑,清晨路面还有些泥泞,导致队伍走得很慢。
“眼下正是朝廷最艰难的时刻,孰轻孰重,请荆王殿下务必分清。”
楚敬乾看了他良久,忽然便道,“当年你放弃洛靖阳时,也是这么决绝的吗?”
“……荆王殿下。”
楚敬乾知道不用多问了,从严铭这四个字里,他品出了同样的心酸。
都不过是,不得不。
昨夜的雨,一直没停过。他在屋里徘徊,隔壁的竹屋没有人住,他打开门,从自己的居室走到骆成威原先住过的地方。陈设依旧,骆成威除了他来时的那点行李,其他什么也没有带走。
楚敬乾仔细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确定死牢中那股难闻的气味没有萦绕在自己周身,这才放心踏入。
其实他在从死牢里出来时,特意沐浴更衣过的,但不知为何,每当走入与骆成威有关的事物中去的时候,他都觉得那牢中的绝望化成无形的枷锁,将他整个人不动声色地圈牢了。这枷锁别人看不到,只有他自己才能感受。
如今骆成威走了,他还在这里。明日,就不懂是去是留了。或许自己懂得,但装作不懂。
楚敬乾知道如今的形势,怎么选择才是有利于朝廷的。可是骆成威活生生地站在那里,他身上的每一处都提醒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如今这个嗜血好杀的二少是他甩不掉也不想甩的责任。怎么忍心把他独自一人留在这龙潭虎穴之中,去面对大批还藏在暗处的杀手。
暴雨淋漓一夜,骆成威没有回来。楚敬乾一夜未睡,天刚亮,他发现自己踱到了严铭将军的卧房前。
“本王觉得,大军还是从官道出发罢。”
“荆王殿下——”严铭不能理解之前说好的计划临时生变和楚敬乾通红的眼睛,“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我们只能秘密入京。”
“在苍州这里,势力尚未完全肃清,敌方眼线不知还有多少,我们以为的秘密道路,说不定更加危险。”
严铭将军呼吸一滞,“荆王殿下,究竟是为了朝廷考虑,还是为了某个人考虑?”
“他留在苍州,我们出发去往京城,两者之间没有必然联系。”
“可是殿下此举,是在将暗门的目标重新转移回我们身上。”
“暗门的目标从来没有转移过,他们盯着骆成威,也盯着你和本王,盯着他们主子留在这里的罪证,无论我们以何种方式去往京城,严将军以为,江默行会就此善罢甘休?”
严铭默然不语。楚敬乾又道,“更何况苍州小路是个什么情况,征西将军在这里这么多年,不会不清楚。如果换成我们是暗门的人,是选择埋伏在密林,还是直接冲杀进官道?”
“殿下……所言极是,”严铭将军的手指在敲到桌面第三下的时候,果断命令人进来,“来人,告诉弟兄们在院子里集中,我们要改走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