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山路消失,前方现出一片平台后,在祭台的入口处,一位手持木杖的老者静静站在那里,白胡子长可及地,而他的目光在这四个青年人身上来回睃巡着。当骆成威的脚迈上平地时,郭琼玉突然窜出来挡在他身前,手中香扇拂开幽绿火焰。
大祭司长眉一挑,“你是苍州人士?”
郭琼玉将香扇横档胸前,在她移动身形的那一瞬间,二少等人清楚地看到,她的扇面上,发出了淡淡蓝光。
这是——“巫术?”楚敬乾当先开口道。
大祭司见状,往后退了三步,将木杖抛向天空,双手合十,下一刻从他脚下起了一圈幽绿火焰,延伸出来,将他眼前的人团团围住,“人的命运,是由神明决定的,你们罔顾神明意愿,擅自决定他人生死,是不敬神!”
木杖再回到他手里的时候,已成为一根通体燃着碧绿火焰的木棍,四人看他苍老身姿跃上半空,一条巨蛇在他脚下慢慢显形。
郭琼玉不慌不忙将香扇往虚空一点,随后从她身上突然散发出星星点点的蓝光,在那条巨蛇冲过来的当口,以身作盾,手中蓝光大盛,脚下出现了图腾形状,逐渐扩展至整条巨蛇身影之下,就在那一刹那,大祭司口念咒语,巨蛇盘旋而上直击郭琼玉,而那香扇却刚刚好打在巨蛇的七寸,郭琼玉口中清喝一声,“破!”
整圈火焰霎时熄灭,大祭司手中木杖轻点地面,二少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上去扶稳郭琼玉身形。
美人脸色苍白,勉强用手撑地,二少扶着她的肩膀,同她一起蹲在地板上。身后阿阮和楚敬乾亮出了武器,一脸警惕地提防他所有可能的动作。
“这么年轻的巫师,少见了。”大祭司说着,却是返身从石块垒砌的台面上端下一盏灯。那石台是专门放这些供奉器物的,在石台后方,有一尊神态安逸的地母元君雕像被从山体岩石上凿刻出来,气势非凡。
大祭司端着灯,口中不知说了些什么,最后转身,却是朝郭琼玉这里走来。
骆成威握紧了匕首,被郭琼玉拉住身形,“他是要救我。”
大祭司的眼睛从始至终没有从郭琼玉的身上离开过,其他三人——看他神情就知道他没放在眼里。
“现在的人很少肯学巫术了,你这一身本领,是哪里学来的?”
大祭司一手端稳灯台,一手却是直接穿过了那火焰,从中取出一束火苗。那火苗燃在他指尖,下一刻,被他弹指挥进了郭琼玉的眉心,手势变换间,灯盏慢慢从他手中移到郭琼玉面前。
郭琼玉低了头,口中念诵了一句咒语,大祭司点点头,眼中颇有欣赏之色,双手渐渐聚合,摆成一个手势,一股热气从郭琼玉脚底窜起,直袭进她全身脉络。她本是极力忍着,最后没有撑住,口中“哇”的吐出黑血,扑灭了那盏悬空的灯。
大祭司念诵咒语的声音就在这一刻停止,恢复成了往日寻常人都能听懂的语言,“好了。”
那灯台却是会吸血一般,慢慢将那血迹蚕食得无影无踪后,又露出了最初的模样。
“这一招蛇打七寸,于我这一门中是不外传的,你的巫术,传承于谁?”
郭琼玉闭眼倒在二少怀里,喘了好半天气才道,“是我父亲。”
“你父亲?”大祭司逼近再道,“苍州巫术门派众多,蛇打七寸这一招却是我发明之后传于我徒儿的,你父亲是谁?”
郭琼玉再挣扎两下,勉强拾起掉落在地的香扇,没有开口。父亲在苍州已成万人唾骂的对象,岂可再提他的名字,让身后众人陷入危险境地。
当年郭维明还是联言使的时候,曾感叹苍州巫术之奥妙无穷,自愿上山拜师学艺。那时随着苍州百姓往山下迁居的势头愈演愈烈,已没有多少年轻人愿意留在山上吃苦学艺,更何况巫师这一条路最后的结果往往就是成为祭司,在山上为神明奉献一生。
郭维明是大祭司收的俗世弟子。本来巫术传承的弟子中是没有这一说的,但当时那个尚算年轻的大祭司已看到将来巫术会面临无人继承的残酷局面,所以打破常规收了他。
后来郭家惨遭屠戮,郭维明始终不忍对这些往日称兄道弟的族长们下手,直至最后都没有使用巫术还手——应该说,他就没有还过手,只是叫家里人快逃命。
日头西斜,郭琼玉的泪珠里有光晕折射出来。那些人闯进家中时,父亲将手中书本塞到她怀里。父亲死在乱刀之下,后来她想念父亲时,就将书本偷偷翻出来看,才发现那上面记载的都是巫术。
骆成威拿袖子擦去她脸上泪痕。思及往事,琼玉总容易伤心,这点他和阿阮都知道。
大祭司见她不开口,便自己猜测道,“你的父亲,可是最后一任苍州联言使,郭维明?”
场中四人听闻,脸色均为之一变,郭琼玉当先开口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大祭司仔细瞧了一瞧她,点头道,“确有几分相似。”他的身影缓缓走至祭台边缘,仿佛只是眺望风景一般,很随意地说出了一句话,“二十一年前,我徒儿死得悲惨。是他的报应,也是我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