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兰紧走几步踏上酒楼的台阶,背影僵直,身后那骑马的英俊青年一晃而过,未曾停留。
马蹄声远去,为记忆拉开帷幕。明明是快到夏季的天气,她竟觉得有寒风袭上身体,伴随雪花簌簌落下。
那座位于琅华最北端的小城常年被冰雪覆盖着,穿棉袄的日子漫长又温暖,男孩将她的手牵着,一并笼入袖内,一边问她冷不冷,一边将悄悄握在手心的雪用力印上她掌心。待她冷得一阵激灵,作势打他的时候,又被他一把揽入怀内。厚实棉服贴着她脸颊,他的笑声响在头顶,视线从雪地到蓝天,是他抱着自己仰面倒下了的缘故。
那时的自己,还会开朗大笑。可是后来再相逢,两人之间隔着的,何止是时间的深渊。
那一身喜服,早已将前世今生划分得清楚干净。而她作为成亲之礼的主婚人,必须笑得温婉端庄,亲手为一对新人倒上合卺酒。
纵然离别多年,现在他身穿铠甲一晃而过,那身影,她也绝不会认错。
“世事沉浮,你还能够活着,就是好的……于我而言,足够了。”
“兰姑娘?”再睁开眼,是方才同自己一径来的车夫,除了驾驶马车,他还负责她的安全。
“兰姑娘,你方才怎么了?莫不是伤着了?”
蒙着白色面纱的人将头摇了两下,那双眼逐渐恢复清冷,迈步跨过了酒楼的门槛儿。车夫先自己一步,到了柜台前叫掌柜的,“君逸山庄收账的来啦。”
汀兰跟在他后面打开账本,从台面上借了一支笔,听着名字准备往上画圈以示注销,忽然感觉身上落下数道目光,仅仅只这一看,就令她如芒在背。
不会是普通人。汀兰想着,微微侧过头,拿画了梅花的眼角余光瞄着,隐约看见两个戴着兜帽斗篷的人与自己擦肩而过。
在她露出眼角梅花的时候,那不舒服的感觉突然消失了。
她握笔的力道紧了紧,装作毫不在意地低头画着圈,就在此刻,走到前头的两人那兜帽突然被一股力道击中,倾斜歪到一边,露出半张脸来。
他们是——
汀兰低头,佯装什么事都不知,只专心勾着账。
前方那几人约莫也是不敢声张,只将兜帽扶正,快速出去了。
地板上悠悠扬扬飘落下的纯白花瓣,有着含笑的芬芳。
戴着兜帽的人转过威平桥,却在西市最繁华的地段站住了脚。
“老师?”
“你可看见方才是谁人出手?”
这里地处闹市,周遭喧嚣声不绝于耳,两人之间的对话混杂其中,反而不容易叫人听去。
“那一下突如其来,学生惭愧,没有看见。”
兜帽下的人却换了一个话题,“那名白衣女子,叫人去查。酒楼的菜味道淡了,今后另找一家。”
这句话说出去,身侧之人轻轻点头之后,就没有其他动静了,连同守在他身后的下属表情亦没有变化,但谁都知道,他后一句话蕴含了两重意思。
第一,联络地点必须更换;第二,防卫要更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