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时,元宝拉了倪小胖一下后问,“府里就没有旁的马车了吗?”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她很不喜欢乘带有侯府标记的马车。
小厮很为难,“有是有的,但如果要旁的马车的话,就得去找管事的……”
倪小胖牵起了元宝的手,“那就不用麻烦了,我们先走着,如果累了,就在路上租辆马车好了。”
元宝对这种做法十分欣赏,而他们从这一天开始,每当要出门时,都会让下人先雇好一辆马车。
府城本身的繁华和美景,再加上有心人的特地安排,倪小胖和元宝在府城的游玩儿,可谓是顺风顺水欢乐无比,他们大开眼界,见识到了很多他们重来没见过甚至连想都没想到过的美丽风景和各种东西,而这其中,以奢饰品居多。
另外,他们还去了一些著名的“消金窟”,咳咳……元宝一个没忍住,还是去了好几次青楼,好吧,她承认,她和倪小胖到这种地方去,那是毫无压力的,反正她也没答应过苏春生什么,不是吗?
日子就这么匆匆而过,在这其中,他们在所有候选少爷都到齐了之后,参加了一次倪府举办的晚宴,而这次晚宴上,他们终于正式见到了一位倪府的主人:老夫人。
老夫人是泽公子的祖母,宁南知府的母亲,也是自从老太爷去世后,倪府的当家人。
老夫人年纪不轻了,估计得快六十岁了,比庆安倪家的老太爷年纪还大,但是身板硬朗,举止优雅中透着威严,一头白发上饰物明明不多却件件是精品,显得十分雍容,偏偏笑起来时,还很慈祥,“我这上了岁数的人啊,就是喜欢孩子,你们玩儿你们的,只管随意……”见完礼后,老夫人这样对大家说。
元宝不由在心中暗叹,看看,人家这才是真正的贵族气质啊,就是传说中那种需要几代人的积累和无数财富做底蕴培养出来的贵气,她这辈子是别指望了,好在,她并不感到失落,只是纯粹的欣赏罢了。
听了老夫人的话,少爷们马上各显其能地应和起来,满口都是对老夫人、倪府的赞赏和感激之词,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把泽公子夸上了天,他们和元宝一样明白,老夫人展示出来的未必是真性情,所以自然也不会傻傻地真的去放松,而是抓住一切的机会来表现。
倪小胖站在众人身后,满脸笑意,但并不开口说什么——他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而且他总觉得多说多错。
因为倪姓的少爷都很小,见过礼之后就退了下去,现在留下来赴宴的,除了倪小胖之外,就都是余姓的少爷。倪小胖不相信,倪府的老夫人会喜欢外姓孩子超过倪氏族中的孩子,想当年只因为他不是嫡母亲生的,就被痛下杀手,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老夫人再大度,也是迫不得已应酬而已,那慈祥的面容,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对此,倪小胖真的是心里有数。
说笑了没几句,就开始摆宴上菜了,倪小胖还是在角落里,这倒不是他故意伪装的,而是余姓少爷联合起来排挤的结果,倪小胖也没努力去争就是了,他淡然处之,吃喝如常。
吃喝了一会儿之后,众位少爷就开始了才艺表演,吟诗作画写文章,弹琴唱歌耍刀枪,倒也热闹非常,元宝看得津津有味,直到有人叫了倪小胖的名字,“那孩子,是叫俊飞吧!”老夫人远隔“千山万水”的准确地看向了倪小胖。
“是。”倪小胖起身施礼,“多谢老夫人记挂着。”虽是笑容满面,却真的是不卑不亢。
“什么老夫人啊?”老夫人笑得越发和蔼,“咱们啊,是本家,论辈分,你该称我一声‘堂祖母’的,你可记下了?”嗔怪之中带着说不出的亲热。
“是,堂祖母,侄孙儿记下了。”倪小胖从善如流,规矩谨慎,不仅没有一丝得到重视的张狂和喜悦,甚至都没主动往前走上一步,依旧站在原地,显得傻乎乎的。
老夫人却不肯就这么放过倪小胖,招了招手,“过来,让堂祖母好好看看!”
这下子,倪小胖就不能再缩着了,可他还没走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又问,“你怎么不和他们一道玩儿啊?可是拘着了?”这话貌似是关心,但仔细一品味,就有贬低的意思在里面——只有没见过大世面、小家子气的孩子,才会这样。
倪小胖似乎是没听出来老夫人话中那“深刻”的含义,也可能他是真的不懂,总之,元宝是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来一丝端倪,而元宝相信,就连她这么熟悉倪小胖的人都看不出来的话,那别人就更别想了,不得不说,倪小胖这个人的欺骗性实在是太强了。
倪小胖在老夫人面前站定后,便老老实实地回答,“回堂祖母,方才少爷们展示的这些才艺,侄孙儿都不会。”声音不高不低,态度坦诚实在。
“哦——”老夫人笑意更盛,“那你说说,你倒是会些什么新奇玩意儿啊?”满是鼓励还有……
元宝没看错的话,老夫人的那种目光或许该称之为“喜悦”,只是这“喜悦”怎么多多少少有点看热闹的成份在呢?元宝心里暗暗合计着。
“侄孙儿啥都不会!”倪小胖直截了当的回答,让老夫人的表情僵了僵,很显然,倪小胖的“坦诚”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似乎是怕老夫人不信,倪小胖还在急急地解释着,“侄孙儿在家里时,就认识字读过几本书,”倪小胖把正读的书名报了出来,自然是最普通不过的了,“旁的都没学过,”红着脸摸了摸后脑勺,“哦哦,还跟父亲学着管铺子来着,都是小铺子,账本还看不懂,”因为急切声音又提高了一点,“不过,算账我还是会的!”
必须承认,倪小胖这套言辞和做派,将一个一无是处、想要表现却偏偏一无所长的憨直少年塑造得惟妙惟肖,那绝对是本色出演不带一色纰漏的,元宝差点儿没为倪小胖叫起好来。
可冷静下来一想,倪小胖说的话,做出的样子,又有哪一点是假的呢?紧接着,冷汗就顺着元宝的后背流了下来——这样的倪小胖,明明就是必败无疑的下场啊,为什么就有人偏偏将他捧到了那么高的位置?!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啊?!
倪小胖的话,让整个宴客厅中静了一静,其实自从老夫人和倪小胖说话开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让大厅里变得特别安静起来。
了解对手,找到倪小胖的优势所在,这恐怕是所有余姓少爷的共同心愿。
老夫人的惊愣,快得让倪小胖是差点儿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而离得较远的元宝根本就没发现。
“呵呵呵……”老夫人的笑声,打断了这片刻的静默,紧接着,她的赞赏便滚滚而来了,“好,好啊,真是个好孩子!实诚、可靠、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像个顶天立地的好小子!”亲昵地拍了拍倪小胖厚实的肩膀,“这身子骨也康健,你的长辈有福啊!”拉起倪小胖的手,让倪小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我知道你们庆安倪家是商户出身,这商户人家的子弟,学学算账,那是知本分啊,再说,商户人家怎么了?!咱们倪家,那是从来没有看不起商户人家啊!”一番语重心长的殷殷教导,真的就像面对自己心爱的儿孙一样。